顧星倦一看到沈珀涼, 心頭生起一股無名火。

就是這個家夥幾次三番阻撓她，讓她無法一鼓作氣將李月濃鏟除。

沈珀涼保護了李月濃好幾次，讓李月濃逃脫了顧星倦的蹲守追擊, 而且那不會是最後。從原著來看，沈珀涼就仿佛李月濃這位白雪公主的黑馬騎士一樣，會一直守護她到大結局。

如果不是小說裏沒有明確的暧昧描寫, 顧星倦都要忍不住懷疑這其實是一個深情男二了, 那種把自己的愛深深埋在了心底的感天動地的男二。

可當顧星倦對上了沈珀涼那一聲淡漠的黃金瞳，便明白這個人的心中是沒有情愛的, 甚至可能沒有其他任何感情存在。他的眼神就像是神明, 戲謔又冷淡地凝視著人間。

此刻他就是用這樣的眼神凝視著顧星倦, 還略微眨了一下, 仿佛是在表達仿佛在一種自以為是的幽默。

既然不是因為對李月濃愛得無法自拔, 又為什麽一定要護著她呢？這一點顧星倦沒有辦法徹底地理解。

沈珀涼雖然出現在長桌附近, 卻並未入座——雖然大家都是虛擬的影像，但他們卻以不同的姿態坐著，有的懶散不羈，有的正襟危坐，有的努力坐出女王般的氣場, 不一而足, 而只有沈珀涼這個家夥直挺挺的站在那裏，站在李月濃的身後, 姿態優雅而恭謙，就仿佛是她的執事一般。

這一幕在顧星倦看來是無比荒誕的。

李月濃雖然也算是天賦異稟，但她的金手指只不過是一個空間, 充其量就是給大眾提供生存資源, 並且借此招搖撞騙, 將自己偽裝成新世紀的神罷了，而沈珀涼卻是擁有神鬼莫測的空間能力。

他可以打破時間和空間的規則，就像神一樣可以出現在世界上的任何角落，而這種移動是存在不連續性的，也就是並非瞬移，而是違反了時空法則的“遷越”，如果這也算是異能的話，那真就是bug級的了。

不知道為什麽這樣的人會成為原女主“背後的男人”，並且後期甚至不受到李月濃的尊重。這樣強大的實力加上明顯反社會的人格特征，就算有人說他是大boss，顧星倦也會相信。

顧星倦不知道沈珀涼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而且一副很有話語權的樣子。由於他也只是一個投影，殺死殺不死的，顧星倦只能夠好整以暇，靜看他究竟要做什麽。

沈珀涼打了一個響指，他的身後就出現了一個碩大的淡藍色半透明光屏，有點像放大版的游戲面板。

面板的中心是這個世界的地圖，上面做了很多代表天氣的標識，不同的顏色代表著不同的極端天氣，顏色的深淺代表現象的嚴重性，而地圖儼然已經被濃墨重彩所覆蓋，這意味著全球都正深陷於各種極端氣候之中，可以理解為厄爾尼諾現象正在集中性大爆發。

其中藍色色塊占據的面積最為廣闊，它代表的是洪水。這意味著這顆星球有一半以上的陸地面積正在被洪水所侵襲，這就仿佛回到了創世紀，上帝要毀滅世人，於是就發起了大洪水，洪水過後將會是新的紀元，而他們這些舊人類都終將在這場災難中走向終結。

因為地圖下方是有標註的，所以大家看了一會兒之後也就看明白了，只是天災的爆發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所有人都不明白他為什麽要把這個東西以圖畫的形式專門放出來。

美艷女子薇歐拉當場指出：“你有什麽話就直說，不要耽誤大家的時間，這些信息我們都是知道的，現如今全球信息的流通性還沒有差到這種程度。”

面對薇歐拉咄咄逼人的言語，沈珀涼只是淡淡一笑，反問道：“可你們知道這一切究竟是為什麽爆發的嗎？”

“還能是因為什麽世界末日了唄。”歐薇拉不假思索的道。

“那麽世界又為什麽會末日呢？”沈珀涼繼續問道。

聽到這句話之後，顧星倦忍不住發出了一聲冷笑。

顧星倦實在忍不住了，因為她知道最開始的世界性危機就是沈珀涼研究的生化病毒導致的，大量人物因為他的研究變成喪屍，從而導致人口至少減半，人類也陷入了跟喪屍間曠日持久的對峙。

就算該世界的末日是由多重因子構成的，那他沈珀涼也功不可沒，也是罪魁禍首之一，結果這人居然還有臉在這裏問出這個問題。

她的這聲笑並不是特別的刺耳或響亮，但還是很不合時宜，以至於所有人都看了過去，包括沈珀涼。

“世界為什麽末日你會不知道？”顧星倦冷笑。

在場並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生化危機的前因後果的顧星，倦以為沈珀涼會在這個事情上打馬虎眼，結果沒想到他直接坦白的說道：“我承認，我參與的一項過於粗糙而不成熟的小研究確實給世界造成了一點‘小麻煩’，但這並不是現在所發生一切的原由，即便是我，也沒有呼雷引電、招風引雨的能力。能做到那種程度的，絕不會是人類。”

沈珀涼語重心長，但是他那一雙宛如太陽般燦爛的眼眸，卻讓他看起來完全不像一個人類。

不過顧星倦也清楚地知道，如今的滅世級天災確實並不是沈珀涼造成的，而是原著中著墨並不多的古神。

而讓顧星倦覺得有意思的是，沈珀涼禍水東引，把矛頭指向了天災背後的創造者，這也就意味著他此次的目的是希望引導在場所有人類強者去對付古神——那深不可測的偉大而邪惡的神靈。

他一個一脖子壞水的家夥竟讓要去主動去對付另一個“壞蛋”？這倒是真出乎了顧星倦的意料。

不過想想也是，沈珀涼作為原著小說中女主最堅實最神秘的後盾，定然是站在古神對立面的，也算是隸屬於原主角團的一個正面角色來。

沈珀涼，正面角色？顧星倦忍不住流露出懷疑人生的細微表情。

知道古神存在的人並不多，但這不妨礙底下這些本就打著宗教的幌子到處宣揚特定主張的人開始臆測。

薇歐拉略顯惶恐：“難不成上帝真的存在？”

印度人蘇卡拉·汗：“餵餵，你不是相信北歐神的嗎，怎麽扯到上帝了?”

“你懂什麽？”薇歐拉白了對方一眼。“我們的神並不會毀滅世界。”

“我記得你們神話裏不是有諸神黃昏嗎？那不也是毀滅世界的一場浩劫？”高中生模樣的築紫大雄譏諷道。

“諸神黃昏是命中註定的、連神也無法避免的災難，而且在這場災難裏面神明都隕落了，造成最大影響的是神界的隕滅而非人間，在芬布爾冬過去之後，人間再度春暖花開，並且接著延續了文明千百年。”

提起自己信仰的宗教神話，薇歐拉的語氣是溫和的，但她轉而就以暴風急雨般的語氣痛斥另一種宗教，

“而上帝則不一樣，他是不容置喙的，是冷酷無情的，他曾經只因厭惡所多瑪和蛾摩拉人民的作風，就隨手將他們的城池毀滅，讓其中城民全數喪生——只有上帝才會殘暴地將災難施加於人類，使得讓人類的文明一次次走向終焉。”

從薇歐拉激烈的語氣中可以聽出她是真的信仰北歐神教，在顧星倦以往的認知裏，北歐神話已經徹底地落寞了，她也讀過跟其相關的書籍，但一直是把其中內容當做神話故事來看的，而歐維拉則不同，她是認真的。

原來也並不是所有的什主會成員都只是把宗教當做純粹的工具，其中也不乏真正有信仰的宗教徒。

而當薇歐拉痛斥天主教至高神，上帝時，跟天主教沾親帶故的基督教代表人物李月濃卻並沒有為她的天父發聲，她只是轉移了火力，“或許除了上帝和北歐神之外，還有其他神祇呢——某些不為人知的，邪惡的，褻瀆的，不可名狀的神。”

李月濃這話說的詭異，她的聲音幽幽的，像是一絲絲鬼魅煙霧，沁入人心，誓要勾出了人內心深處本能的不安。

薇歐拉起了雞皮疙瘩，嗓音尖銳的道，“你是什麽意思？你是覺得存在違背了神族正義性的墮神？”

不管是基督教還是北歐神話，都存在善與惡的二元對立，所以薇歐拉才會說出墮神這個概念。

在北歐神話，泰坦神族就是邪惡的，原本屬於阿斯嘉德但背叛了阿斯嘉德的洛基是墮落的，

但實際上，神的世界並沒有善惡正邪之分，神只會按照自己的意願去做任何祂想要做的事情，人類的善惡道德框架對於神來說毫無意義。

當然這個問題並不會出現在這一群人的議論之中，因為他們都是人類，至少基本上都是，所以他們的觀點始終圍繞著人類的基本邏輯框架去展開的。

李月濃沒有否認“墮神”的存在，而她的“臣屬”沈珀涼則操控身後的虛擬顯示屏，展示了一幅炭筆素描。

那幅畫明顯是有些年頭的，不管是畫風還是畫質都帶著點文藝覆興時期的古拙感，雖然不是油畫，也沒有任何色彩，但卻一看就價值不菲，或者有著金錢也無法評估的藝術價值，給人的感覺像是世界級博物館頂級藏寶的覆刻，卻又不是能展覽的那種……

之所以不能展示是因為它上面以極其詳盡真實的筆觸，畫了一頭極其恐怖不可名狀的怪物！

是那種讓人看一眼就感到眩暈，精神異常，發自內心感到恐懼的怪物！

它有無數的蛇一樣的頭，以及無數的蛇尾巴，這些妖嬈扭曲的東西粘合在一起，相互交纏，顯得瘋狂而淩亂。雖然是靜止的畫面，但那些蛇頭蛇尾呼之欲出，像是隨時就會沖破畫框，把畫外的人給纏住、拉扯進進畫中……

每個蛇頭上都被精心繪制了蛇眼睛，塗抹蛇眼睛都顏料已然褪色，呈現紅褐色，像是幹涸的鮮血，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顧星倦有一瞬間覺得那射眼睛是鮮紅色的，就像是紅寶石，璀璨而瑰麗。

一些蛇頭吐著猩紅的信子，一些則露著毒牙。

這種莫名其妙的怪物本就給人一種無比可怕的感覺，而不只知道是畫工過於優秀還是怎麽的，畫作的每一根都透著恐怖詭異的氣息，組合在一起就像是漩渦，被吸入其中的靈魂似乎將萬劫不覆、永淪驚悚。

那不是能由人的理智去壓制的恐懼感，那恐懼從人心底源源不斷地湧出來，讓在場大部分人肢體僵硬、瞳孔放大、滿臉驚恐，除了顧星倦和沈珀涼——沈珀涼甚至饒有興致地欣賞著每一個人臉上的表情。

蓮燈也是一臉的驚恐，雖然他的身體已經達到了半神的等級，但是他的靈魂還是一個普通人。現在是白天，他那個人擋殺人佛擋殺佛的副人格還處於沈睡的狀態。

於是，蓮燈成為了在場最無法遏制住自己恐懼情緒、最無法維持體面的人——他直接躲在了長桌之下，並且瑟瑟發抖。

雖然那也只是一幅畫作，沒有真的從中跑出不可名狀的怪物，而他自身也只是虛擬的影像，連精神體都算不上，但他還是下意識的躲了起來，就好像這樣從身到心就都得到庇護似的。

比起蓮燈法師對這畫作的避之不及，顧星倦的反應則是從容的多。

她直勾勾地盯著那幅畫，好整以暇地端詳著它，想要從中看出些許端倪。

她並不清楚古神的真貌是什麽樣的，她的記憶力庫沒有相關內容，原著的小說裏也沒有描述過古神的相貌，祂出場只有一次，死得很快也很隨便。

原著只道：【大地深處傳來了古神憤怒而痛苦的咆哮，那聲音震徹天地、摧枯拉朽，無數的山峰坍塌，海嘯卷席了陸地……但如此浩大的聲勢也只是神的哀歌。經此一役古神被極大地削弱了他的力量，祂受傷的龐然身軀再度向大地最深處墜去……這之後，祂將再度沈入長達千萬年的長眠，世界迎來了暫時但漫長的和平，人類文明將在廢墟之上重新崛起。】

顧星倦無法確信這畫上就是古神的尊容，但不可否認，那副模樣的確具備最終boss的格調。

還有一些事情讓顧星倦感到迷惑，假如這幅畫是真的，那麽就意味著畫這幅畫的人親眼見過古神，他如何再直視了古神之後，眼睛沒瞎，還把古神的模樣給畫下來呢？而這幅真跡又如何會流落到沈珀涼的手中？

“我要向大家隆重介紹一下。”

沈珀涼有些浮誇的張開了雙臂，好像有點陶醉於這一刻，

“這就是我們這顆星球最偉大的神祇！祂沈睡了千萬年，居住於無盡的深淵底部，在那人類還完全無法他住的領地。就是祂，影響著這世界上所有生物的誕生、繁衍與消亡。也正是祂在決定人類文明的走向，也是他即將把我們全人類全數葬送在這一次創世紀的天災之中。

“祂是安拉，也是上帝！祂還有很多其他的名字，在我們東方，祂被叫做‘盤神’。每當祂厭煩一種文明時，就會發動大洪水或者其他巨型災難，來達到毀滅文明的目的。而這之後，將會有符合他心意的新文明誕生，直到那新文明再度被厭倦……”

顧星倦終於忍不住了，“你為什麽知道這麽多？”

沈珀涼眨了眨淺金色的眼眸，滿臉無辜，只聽他淺笑道：“因為我是歷史的洞悉者、神靈的信使，以及……欲將弒神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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